那個好人

匆匆離去又倉皇回來。已經忘了是從甚麼時候開始，每一次出發前的晚上都是徹夜不眠，在慢慢整理行李又或培養情緒等待天明出發。

在波蘭匆忙個人遊的4天，算是目前為止計畫自己旅途最糟糕的一趟。種種原因，稍候再寫。今天要講的，是一個好人，一個重要的人。

在古城Krakow留了兩天看了Auschwitz－Birkenau集中營｀猶太區和古堡後坐火車前往首都華沙的途上，被檢票員說我買錯了優惠火車票，當下被聲討付全費。絞盡腦汁地說明這無心之失，最後還是抵不過年輕害羞的小伙子，加上他說我稍後到站能把買錯的票的錢全數補回，於是就乖乖就範買了一張全新的票（20歐元）。到了華沙的火車站，以為首都應該會有多些人懂英語，豈料我真是太高估波蘭。服務台的太婆不但不諳英語，辦事效率也低。和她們糾纏了近15分鐘不果，雙方真是雞同鴨講，而且我唯一得到的訊息是，我那被無辜挖走的16歐元當天不可能領到，而且之後能領回也要待她們某部門放完復活節假2天後才處理－－到時本小姐早已回到柏林趕功課啦。無奈｀氣憤｀和前天在krakow的倒霉運氣一時間讓我徹底失去當下的信心，那種在一個完全陌生｀不諳當地語言的環境下的崩潰和無助。補加一句，我在波蘭身上並不多錢，當時16歐元足夠讓我在華沙生存1.5天。突然被剝削，而身上錢不多又不知道太婆說了一堆波蘭文是在解釋甚麼。
就在那時候，一個穿著很隨意的瘦高男子在我後面以英語問到，是否能幫我。謝天謝地，他以波蘭文和太婆們（info desk出動所有員工和我這個外國人‘對峙’）溝通了解情況。哎，一時翻譯一時傳達問題，就這樣來去費時近1小時。最後的結果是，她們會在一個月內把錢匯到我的（美國）銀行賬戶，而箇中過程將是怎樣，我無法想像。她們不能寄支票到我德國的地址，也不能即時給我現金。。哎，總而言之，我最後的態度是，我放棄了。我和幫我的那個人說，“如果我能拿回應得的錢，那是extra。如果沒有，那也就算了。” 他連說不好意思，因為復活節快要變成波蘭人的國家節慶了，所以連受理車票錢財的櫃台都休息才會變得如此複雜。於是接近尾聲我好奇地想知道幫我的這個人是甚麼樣的人。
我問：你是華沙人嗎？
他：對。（停了兩秒，興奮地加了一句）today is my wedding day！
我：... （頓時不知該說些甚麼，感激又虧欠的心都要爆炸了）
而這時，櫥窗那邊的太婆又跟他說了幾句，意思是再等幾分鐘就搞定。等著的那幾分鐘，他看了錶來回好幾次。我想，其實那一分鐘他覺得像等了一刻鐘吧？我很不好意思地告訴他，到了這一步應該沒有問題他應該先走。當時已是12時，而他的婚禮是下午5時。他還要回去換裝呀等等吧？（當下的他穿著真的很隨便，哪像幾個鐘頭後要結婚的人）
等文件搞定後，我感激地和他握了手，道完謝加恭喜。看著他開心的笑容和2個同伴離去，我心裡除了有車票事件的不快之外，還多了對這個善良的人的感激。
從火車站走到hostel的半個小時裡，我跟自己說，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不計較得失去幫其他人。哪怕是一件小事。很多時候我以為自己算是個會仗義相助的人，但真正遇到可以以一己的能力去幫他人時，我還會不加思索毫不猶豫地去幫別人嗎？如果今天我有考試（就先別假設結婚），我可能不會理會沿途在路上需要幫助的某個路人吧？

不過，故事還未結束。那天下午所有博物館皆關門，所以我只好去舊城逛－－拍拍照等等。走著走著都4時許突然看到舊城旁的白色大教堂前有一群穿著正式得體的男男女女。心裡觸動了一下，該不會是他的婚禮吧？！小心翼翼走進教堂，很厚臉皮地找了個位坐下。婚禮開始了，新娘和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走進了禮堂－－會是他父親嗎？再努力尋找前方的座位還是看不清幫我的那人是否在。就這樣不確定地等著別人的婚禮開始，然後又乾坐了15分鐘觀看了一部分神聖的天主教婚禮，聽完了波蘭文的經｀波蘭文（吧？）的聖歌等等，然後才很遲鈍地發現步入教堂的那男人根本就是新郎。哎，其實我跟本不知道他的婚禮在哪個教堂，但當下又很想再見到他，祝福他和新娘－－起碼讓他知道，那個早上很沮喪的中國女孩現在不但不再看似沮喪，而且很想參與他的婚禮祝福他。至少我希望好人的他在婚禮的當天是充滿喜洋，早上的突發事件希望能在他對婚禮這天的記憶中淡薄去。。。

出了教堂，有點失望，已想move on。轉了個臉，讓我看到另一對新郎新娘在教堂外被人圍著。他就站在那裡，銀灰色的西裝，整個人精神抖擻，臉上寫滿開心。而旁邊的新娘子真是驚為天人，美得不得了。我突然像老人一般居然有“太好了，他們看起來真是絕配。善良的好人配佳人。。。”之類的老懷安慰之感。當下很想走過去跟他們說，congratulations，謹此而已。只是苦無機會。後來他們的婚禮5點開始－－在之前我誤闖了的婚禮之後。我在禮堂的門口吃著風站足整整一個多小時的天主教婚禮。沒有苦悶，只有滿心對他們的祝福和不知哪裡來的開心勁。當然我還是希望最後能讓他看到我，好讓他知道我祝福和感激他的心願。

在婚禮的尾聲，他和新娘一路走到教堂門口。我看見他眼睛突然睜大，有3秒的不敢置信寫滿臉上，然後搖了搖頭。我開心地笑了笑，揮了揮手，輕聲說了句：congratulations。他對我豎起大姆指滿是笑容地經過了我。出了教堂，新郎新娘早被親友圍住，看著他們，我在人群外開心地滿足地繼續了我的路。

這個我連名字都不曉的波蘭人教會了我，也提醒了我－－一些我自以為已俱備的東西，但其實從他之後我才更深刻明白自己遺忘了些甚麼而如今又會再重拾甚麼。